【翻身计划】【雪花】将军令

2:00 报道啦 


架空背景,文中出现的国名封号等仅为借用,请勿代入,借用只因为本人是个起名废……

 

       昆夷蛮军来犯,边境连失三城,守边将士折损过半,军情告急。花正坤临危受命,携三子奔赴边疆,以破冰之势夺回一城后,花无谢带兵乘胜追击,不料蛮军中有觋,花无谢孤身一人误入迷阵,下落不明,自此,边疆守军与昆夷蛮军陷入胶着苦战。

 

 

(一)

 

 

       花无谢咬着牙将自己脱臼的脚踝接回原位,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瞬间痛出了一身的冷汗,过了将近半盏茶的功夫,才分出精神打量起这奇怪的地方。

       借着头顶上几处破洞透下来的月光,花无谢一瘸一拐地摸到了挂在墙上的火把,多亏掉下来的时候怀里的火折子没有丢,花无谢暗自庆幸,他当时奉命追击昆夷的一支逃兵,没想到被引入了一个石头阵,本来这阵法于花无谢而言不算什么,只要找到生门就能破阵,可他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这阵法竟被施了巫术,阵中幻象迭生,花无谢别无他法,只好硬着头皮挑了个方向闯阵,不想阵虽然是破了,可他却一脚踏错坠落悬崖,掉进了这个古怪的洞穴里。

       说是洞穴,其实也不尽然,寻常洞穴大多是由流水或风力造就,可这里却能明显看出人工雕琢的痕迹。花无谢借着火光,仔细辨认着墙上的歪歪扭扭的刻痕,这些痕迹看着像是某一种文字,瞧着有些熟悉,可花无谢一时间也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

       这鬼画符似的东西密密麻麻地刻满了不算大的洞穴,花无谢看得正入神,冷不防脚下突然一空,花无谢心里咯噔一下,想要再后退已经来不及了,他整个人直直地掉进了一个不算宽敞的甬道之中,这甬道如同竖井一般,没有一处可以借力的地方,花无谢几次试图阻住自己的下坠之势都没有成功,就在他以为自己今日必定要摔死在这深不见底的洞穴中时,忽然眼前一片晶莹亮光,花无谢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就扑通一声砸进了水中。

       “咳咳——”

       花无谢挣扎着从水里扑腾到了岸边,虽然有水的缓冲,但从那么高的地方拍到水里,也把他震得够呛,他跪在地上咳了半天,一抬头才发现,这地下的空间竟比上面的洞穴大上十倍有余,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黑漆漆的湖水,只有他身下的这一小方土地仿佛孤岛一般被困在湖水的中央。

       花无谢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在这孤岛的中间,停着一口晶莹剔透的冰棺。

 

 

(二)

 

 

       那冰棺似是千年寒冰铸就,幽幽地在花无谢的背后散发着寒气,冻得浑身湿透了的花无谢连打了三四个喷嚏。花无谢吸了吸鼻子,绝望地回头看了一眼这冰棺,他刚刚尝试过了各种方法,想要找一条出去的路,可这洞顶高约数丈,中途没有任何借力的地方,任你轻功再高也是枉然。想顺着水路走吧,可这湖虽然大,却是一潭死水,根本没有出口。花无谢折腾了半天,终于把目光落到了这冰棺上。

       他整了整衣袍,对着冰棺连鞠了三个躬,诚恳地说道,“在下花无谢,今日遭蛮夷所害,误入此地,本无意惊扰逝者,可,可在下实在是有要事在身,必须要离开此处,只好得罪了,若是无谢能够脱身,必定将您的灵位请回花府,日夜供奉,以报今日救命之恩。”

       花无谢道了声得罪,手上运足了内力,朝着棺盖用力一推,棺盖斜着砸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轰隆巨响,紧接着哗啦啦几声竟碎成了一滩齑粉。花无谢愣了一下,这千年寒冰厚重坚硬,虽然他用足了内力,可推得却一点都不轻松,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摔得这么碎的样子啊。按下心中疑惑,花无谢探头朝棺中看去。这冰棺内壁看上去有些凹凸不平,花无谢仔细观瞧,那上面竟密密地刻着与上面山洞里相似的文字,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处处透着诡异的洞穴与冰棺无一不在提醒着花无谢这里不是什么普通的墓穴,可事已至此,他别无办法,只能大着胆子继续在这棺中寻找一线生机。

       不知这墓主人是什么身份,棺中的随葬品仅有一口不起眼的黑刀,花无谢打眼一瞧便知道这不是什么名贵的兵器,却莫名带着一股慑人的阴气。这刀被握在一只苍白中带着死灰色的手中,花无谢眼神一顿,他一直避免去看这一身黑衣躺在棺中的人,毕竟他这也算是挖了人家的坟,怎么说都有点心虚,若是棺中的人已经化作白骨倒还罢了,可看这只手的样子,尸体竟还是刚刚下葬不久的模样。花无谢心中愧疚更甚,棺中人尸骨未寒就被他给掀了出来,还真是造孽啊。他叹了口气,慢慢看向那人的脸庞,这尸体脸色与手一样蒙着一层死气沉沉的灰白颜色,脸颊清瘦,嘴唇发紫,嘴角还带着一丝凝固的黑色血迹。忽然,花无谢瞪大了双眼倒吸一口凉气,险些惊叫出声,只见这人双眼圆睁,对着虚空怒目而视,一双眼尽是惨白,只中间两点黑色,直勾勾地望着前方!

       花无谢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被吓个半死,他惊魂未定地扶着冰棺看了半天,见那尸体一动不动,这才慢慢地吐出口气,拍了拍胸口,他定定神,“也不知你是不是有什么冤屈,竟然死不瞑目,也是可怜人。”说着,花无谢伸手盖住那人的双眼,想要帮他把眼合上。

       就在此时,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抓住了花无谢的手腕,花无谢还没回过神,就被缠在腕上的一股巨大力道给拖拽了过去,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后脑狠狠地砸在了冰冷的冰棺中,磕得花无谢眼冒金星好悬咬断了舌头,花无谢晃了晃脑袋,再一睁眼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

       刚刚还躺在棺中的那具尸体此刻正悬于冰棺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中黑刀缓缓出鞘,那还沾染着血迹的嘴唇微启,接着,花无谢便听见了仿佛来自黄泉的声音——

       “擅入者,死!”

 

 

(三)

 

 

       黑刀带着阴风兜头劈下,花无谢眼看着那到马上就要到眼前了,电石火光之间一个念头骤然钻进了脑海,他来不及多想便闭着眼猛喝一声“傅红雪!”

       罡风自脸颊旁划过,带出一抹不深不浅的血痕,花无谢僵着脖子等了半天发现自己还能好好喘气,这才偷偷睁开双眼。

       黑刀斜斜地停在离他的脖子两指宽的位置,被叫破了名字的“尸体”死死地盯着花无谢,连声音都带着让人忍不住发抖的阴寒,“你是何人,如何认得出我来?”

       “我是边关守将花无谢,曾听闻,前朝镇远将军傅红雪一口黑刀威震边疆,番邦外国都对其颇为忌惮,”花无谢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尸体”腰间挂着的前朝虎符和手中的黑刀,“后来皇帝病重,三子夺嫡,太子欲以边境七城换取番邦相助,东宫一夜间连发五道密令,召镇远将军回朝,将军却誓死不肯退让,终于保得边疆百姓安宁。待到太子登基之后,便派了安抚使前来边疆犒劳将士,也给将军,带来了一杯蛇毒酒。”

       “尸体”眼神微动,花无谢却没有发现,他一开始怕得要命,只能强作镇定,一张口连声音都是抖的,可说了这一会儿的话,倒是慢慢平静了下来,傅红雪的传说在边关传得神乎其神,人们都说镇远将军喝了毒酒却没死,只是对这昏暗的朝廷失望透顶,这才诈死卸甲,花无谢虽然不信,但心中却也隐隐盼着这般英雄人物能得个善终,可如今看来——

       他抬眼望向傅红雪嘴角那丝黑红血痕,终于想起了墙上与冰棺中的鬼画符都是些什么东西,莫名地就生出了些英雄相惜的伤感,“我被昆夷蛮军的迷阵困住,跌落悬崖,误闯了这里,没想到,一生磊落的镇远将军不但生前命途多舛,连死后,都要被当成‘凶尸’镇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

       傅红雪手中的黑刀微微一颤,发出一声低浅嗡鸣,他已记不清自己被困在这里多久了。饮下那杯毒酒之后,他本以为自己这一生就要以这样屈辱的方式结束,可他不怕,他一生戎马,只为护得边疆百姓安居乐业,就算不得善终,他也毫无怨言。可他万万没想到,太子竟会如此狠毒,竟然将他的尸首魂魄永远的禁锢在了一个不见天日的冰棺之中,傅红雪浑浑噩噩地在这冰棺里躺了无数的日月,他曾发了疯地想要砸碎这冰棺,可冰棺上的咒文却让他连一根指头都动弹不得,怨与恨日夜纠缠着不死的灵魂,他饱受折磨却又无可奈何。

       直到今日,这个一身银色轻甲的少年将军将他的棺盖砸碎,傅红雪才仿佛在那一瞬间重新活了过来。

       傅红雪收刀入鞘,冷眼看着花无谢自己小心翼翼地自冰棺中爬了出来,谨慎地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傅红雪:“你是边关守将?”

       花无谢点点头。

       傅红雪:“前朝……”

       花无谢紧张得嗓子有些发干,他瞥了一眼看上去还算平静的傅红雪,“前朝,已经亡了近百年了。”

       傅红雪静默了许久,久得花无谢有些不安,他也不知道这已经成了鬼的将军对前朝究竟还有没有怨念,万一傅红雪一个激动再暴虐起来,他可连跑都没地方跑。

       人鬼殊途,花无谢扁了扁嘴,他实在是不了解该怎么让鬼镇静下来啊。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要说点什么弥补一下刚刚那句话是,只听傅红雪淡淡地追问了一句——“百姓可安好?”

       花无谢怔了半刻,忽然觉得在这鬼将军面前有些羞愧,他垂下眼帘盯着脚下的那一方土地,低声回道,“昆夷占了边境两座城池,边关将士与城中百姓,死伤甚众。”

       傅红雪没说什么,手掌一翻,掌心朝上一托,离他几步远的花无谢突然双脚离地慢慢地朝着这墓顶飞去。

       “蛮人手段奇特诡谲,”傅红雪的声音幽幽地传了过来,“你出去以后多加小心,莫要再中了他们的圈套。”

       花无谢半跪下身,眼睛眨也不眨看着那个离他越来越远的黑色身影,他的脊背挺得笔直,身形肃杀,连灵魂里都带着让人战栗的杀意,那一双抬头与他对望的眼,仍旧是可怖的惨白,但花无谢却看得心中一恸,他似乎在那惨白中看出了浓重的忧愁与孤独。

       “等等!”花无谢突然生出个荒唐的想法,可他却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妙极了,连唇边都忍不住绽出一抹笑意,“将军可愿随我一同离开?”

       傅红雪闻言怔愣了一下,他那僵硬的脸上难得显出一丝复杂的情绪,花无谢还没看懂,就见傅红雪摇了摇头,“死水潭中有定魂针,上面有天罡北斗阵,具是困灵的利器,我出不去的。”

       说着,傅红雪手往上一抬,花无谢顿时觉得身体上升得更快了,他急忙喊道,“将军何不附身于黑刀之上,我是生人,这些东西困不住我,我可以把将军带出去!”

       身下那股托着他不停上升的力道终于缓了缓,花无谢试探着朝下面伸出一只手,语气轻缓得仿佛是怕惊醒沉睡的幼童,“将军难道不想再亲眼看看你护了一辈子地方的吗?”

       傅红雪仰头看着半空中的花无谢,那少年郎带着笑意温柔地看着自己,眼中还带着一点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与忐忑,仿佛一道照进这阴森地牢的光,让他这具被困在阴暗中上百年的凶尸突然就记起了百年前还活着时的感觉,那感觉是如此的强烈,傅红雪失神地捂住了胸口,他几乎有一种生出了心跳的错觉。如同被蛊惑了似的,傅红雪终于耐不住这温暖的诱惑,他一掌拍碎了冰棺,撩动衣袍飞身而起,于虚空中紧紧地握住了那只温热的手掌。

       “好。”

 

 

(四)

 

    

       花无谢把黑刀在自己营帐的墙上挂好,然后就急匆匆地跑去营外的溪水旁收拾洗漱去了。他虽然说得简单,但真的将傅红雪和黑刀带出那个地方还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花无谢泡在深夜冰冷的溪水之中,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是觉得有些恍惚,这一日他过得太过波折,再加上带黑刀出来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那地洞中神秘的力量在阻拦着他的脚步,花无谢一开始还能顶着这力道磕磕绊绊地往前冲,可越接近出口,那力道就越大,眼看着马上就要出来了,花无谢却已是筋疲力尽,几乎连腿都迈不动了,他皱着眉生了半天的闷气,索性心一横抽出自己的佩剑在手掌上狠狠一划,鲜血瞬间涌了出来,花无谢就着自己的血给那黑刀上上下下全涂了一遍,就指望着这生人的气息能瞒过天罡北斗阵,果然,就在他涂完刀柄的那一瞬间,那股巨大的吸力倏然消失,花无谢一下没站稳,抱着黑刀咕噜噜地从山洞口滚了出来,染了一身的尘土,跟个泥猴一样。他这幅尊容在回营的时候还被守夜的将士给拦了下来好顿盘问,连父兄见了他安心之余都忍不住拿他打趣了一番,所以花无谢这才一安顿好黑刀,就赶紧跑出来沐浴了。

       待到他终于打理好了自己,擦着头发回帐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眉头紧锁站在布防图旁的傅红雪,旁边的桌上摆着还冒着热气的饭菜。

       傅红雪还是那副刚从坟里被挖出来的模样,连昏黄的烛火都盖不住他脸上的死人气息。不过花无谢却不甚在意,他扔开擦头的布巾,捧了碗坐在傅红雪对面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鬼将军,“将军,你被关了那么久,会不会饿啊,你能吃饭菜吗?不对,好像听说鬼魂吃不了热饭热菜,那要不我去取些冷饭过来,可总觉得好像亏待了你似的,”花无谢光顾着纠结,捧着一碗饭自己却半点没动,“啊,对了,你不是一般的鬼,那你是不是能收香火,不如我去给你刻个牌位,日夜供奉,怎么样?”

       傅红雪把眼神从布防图上移开,本欲叫他闭嘴,却一眼看见了花无谢被水泡得发白的伤口,傅红雪脸色缓了缓,没理会花无谢的追问,反而执起了他受伤的那只手。

       “有点疼,忍着点。”

       “诶?”花无谢尚未反应过来,就觉得手像是被人整个按在碎冰中一样,又冷又疼激得他一哆嗦,连碗都差点扔出去。

       “二哥!”

       听闻喊声,花无谢连忙把手抽了出来,一回头就看见花飞扬挑帘走了进来。

       他刚巡完营就听说二少爷回来了,连盔甲都没卸就直接跑了过来。

       花飞扬快走两步拉着花无谢起身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见他二哥胳膊腿都在看着也没受什么重伤,只是手掌轻轻划破了点皮,这才松了口气,挤兑起花无谢来,“二哥,你这追人怎么还把自己给追丢了呢,以后啊,我看你还是——”

       他这时才看见花无谢帐中还站着一个黑衣人,花飞扬拦住了话头,指着花无谢的身后问道,“二哥,这位是?”

       花无谢心中一沉,他本以为傅红雪是个鬼,旁人应该看不见的,所以也没在意,不曾想花飞扬居然能看见,傅红雪这副模样,他不怕,可难保不会吓到旁人,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

       心中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花无谢面上佯作淡定,“这位是救我回来的朋友,他身中剧毒,所以容貌——”

       后半句“与常人不大一样”就在他回头的一瞬间被生生噎在了喉咙里。

       只见傅红雪朝着花飞扬抱了下拳,“在下傅红雪。”

       花无谢呆呆地看着傅红雪清亮的带了些许笑意的眼眸与红唇挑起的微小弧度,张口结舌根本说不出话来。

       花飞扬一听说这看上去就颇有些本事的人救了他二哥,登时自来熟地跑过来跟傅红雪称兄道弟寒暄起来,又叮嘱他多帮忙看顾着些他这不让人省心的二哥,聊了半天这才告辞离开。

       花无谢仍旧没有回过神来,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傅红雪,鬼使神差地把手覆在了那人胸口上,手掌下一片平静,花无谢不由得有些失落。

       果然,就算外表变成了活人的模样,傅红雪却仍是没有心跳的。

       “你既然能变成这副样子,干嘛不早变。”花无谢掩饰住心中那一点失落,质问傅红雪,“故意吓我是吧?”

       傅红雪也不在意他的语气,反问了一句,“你怕我死后的样子?”

       “倒也不是,”花无谢想了想,“只是那副样子,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听得傅红雪愣了一下,他独来独往惯了,以前活着的时候,也没什么交心的好友,众多将士仰仗他,敬畏他,尊重他,却独独没有人心疼过他。

       胸口好像突然有些酸胀,傅红雪伸手摸了摸花无谢刚才碰过的地方。

       被人心疼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吗?

       “而且,我之前都没注意到,”花无谢抿唇一笑,摆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傅将军真是生得一副好模样啊,只可惜边境苦寒,军营中又都是男子,这若是在京城,傅将军不知要让多少姑娘芳心暗许呢。”

       傅红雪胸口那奇怪的感觉消失殆尽,他瞥了一眼花无谢,默默变回了刚从坟里刨出来的样子,自去研究布防图了。

       花无谢:“……”

       花无谢:“你把我吓个半死,还不准我逗你一下了,真小气!”

 

 

(五)

 

 

       一转眼,花无谢已经回来了半月有余,可花家军与昆夷蛮军仍旧对峙着,双方交过几次手,花无谢和花满天都觉得昆夷蛮军将领并不似传说中那般骁勇善战,但却阴险得很,时不时就用城中百姓性命作为要挟,一时间花家军也不敢轻举妄动。就这么僵持了半个月,战事没有任何进展,花家夺回的这一座城中却突然爆发了疫病。

       先是一户人家的小儿高烧不退,家中双亲急忙将孩子送去了医馆,可不但孩子没能救活,连当时在医馆里的其他人也都接连发起高烧来,不过三四天的光景,这病症就传进了军营之中,营中的军医见多识广,认出了这是疫病,连忙张罗着将病患隔离开来,可这疫病来势汹汹,仅是隔离根本没有用,花正坤急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很快就病倒了,连花满天和花飞扬也都有些发热的迹象,只剩下花无谢还算康健。

       “怎么样?”见傅红雪从被圈起来的营帐中走了出来,花无谢赶紧迎了上去,“我已修书送给征西将军那边了,只要他收到消息就会派人送药过来的。”

       傅红雪没接话,把花无谢拉回了他的营帐。

       “你倒是说话呀,”花无谢急得要命,坐立难安地来回踱步,“不成,我自己去看一眼!”

       傅红雪一把将转身就要往外跑的花无谢给拉了回来,按着他坐下,“我觉得,这不是普通的疫病,而是诅咒巫术一类的东西。”

       “什么?”花无谢被他的话砸蒙了,“诅咒?”

       “对,”傅红雪仔细回想着他刚刚在那边的怪异感觉,“你也知我并非生人,若只是寻常疫病,与我而言,不该有任何的感觉,可是刚才,我却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在试图侵蚀我的身体。”

       花无谢猛地站起身来,拉着傅红雪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又伸手去探傅红雪的额头,“你被传染了?早就说我与你一同过去,你非说你体质特殊不会有事,这下怎么办,寻常药物对你可有用?”

       “冷静一点,我没事。”傅红雪把花无谢的手拉了下来,却没有松手,“只是若真的是诅咒造成的疫病,那恐怕你找来再多的药也没有用了。”

       傅红雪引着花无谢来到布防图前,伸手在上面指了几个地方,“如今城中将士病重,主帅卧床不起,巡防人手不够,正是偷袭的大好时机,若是从这几处随便挑上两处举兵进攻,最多不过两个时辰,这城就会被攻下。”

       花无谢忧心忡忡地看了他一眼,心知傅红雪说得没错,可就算此时知道又能如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手下无人,如何能防得住昆夷的偷袭?

       “我这就去清点还能上战场的兵士,”花无谢沉声说道,“就算战剩最后一人,我花家众将士也不会将这座城拱手相让。”

       他神色凛然,语气中带着几分悲壮的苍凉。

       傅红雪听得眉头微皱,对花无谢描述的这一幕,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反感。

       “不会的,”傅红雪在布防图上一挥手,那几处被指出的地方竟凭空多了几处城墙的图案,“只要有我在,城就不会破。”

 

 

(六)

 

 

       许是靠近大漠的缘故,边城的月色看着比京城总是要多上几分壮丽。

       花无谢坐在马上望着月亮发呆,他现在其实有一点后悔,白日里傅红雪的话说得太过笃定,以至于花无谢脑子一热就相信了他,所以此刻,边城城门外便只有他和傅红雪两个人两匹马孤独地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响起的战鼓。

       花无谢:“红雪,你那个时候的月亮也这么圆这么大吗?”

       傅红雪抬头看了看天,“也许吧,我虽然一生都在这里,却并没有仔细看过这里的风景。”

       “我小时候是个孤儿,每日里最重要的事就是把肚子填饱,甚至为了一块别人不要的馒头还曾跟别的乞儿打得头破血流,根本不关心月亮圆不圆好不好看。后来长大了,为了能吃饱饭,就去从军,当时守着边城的是白将军,他御下极严,教会了我许多东西,连读书识字都是他教我的,白将军备受百姓爱戴,却因为朝中有人进了谗言,一家人惨死于梅花庵中,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白将军抓着我的手说,为将者,毕生所求,便是保一方家国安康,而他却再也做不到了。那天,边城下了好大的一场雪,天地间一片苍茫,可梅花庵的雪却是红色的,自那一日起,我便改了名字,只为了提醒自己不负白将军的嘱托。后来,我做了镇远将军,朝中尽是些贪生怕死之徒,各个都只想着在这乱世中分一杯羹,没人顾得上边城百姓的死活,我除了要打仗,还要忙着张罗百姓的生计,忙得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就更顾不上抬头看这美丽的月色了。再后来,终于解脱了,却又被深埋地下,永世不得翻身,那时候我天天盼着能重新看一眼这世间,可终究是痴心妄想而已。”

       花无谢驱马凑到傅红雪身边,探过身子握住了傅红雪牵着缰绳的冰冷手掌,“我从来了这里,就一直在打仗,也未曾有机会看过长河落日,大漠孤烟,不如等到我们击退了昆夷,你我二人结伴同游边城可好?”

       他的眼睛在这月色的映照之下耀眼得仿若是有调皮的神仙从天上的星河中偷了最璀璨的星子放进了他的眼里,看得傅红雪忍不住伸手想要摸摸看,手掌下的肌肤温热光滑,长长的羽睫在他的指尖微微颤动,从傅红雪的指尖一直痒到了那颗许久不曾跳动过的心脏的最深处。

       “好。”

 

 

(七)

 

 

       果然不出所料,昆夷蛮军兵分两路几乎倾尽所有兵力从东西两方朝着他们包抄了过来。两个探马几乎同时将消息送到了花无谢手里,花无谢轻笑一声,“终于来了。”

       他朝着稳坐马上的傅红雪挑了挑眉,“傅将军?”

       傅红雪看着花无谢戏谑的脸和他攥着宝剑紧得近乎发白的关节,无声地笑了笑。自腰间摘下那枚一直挂着的前朝虎符,傅红雪将虎符高高举起,再一开口,声音比那一日花无谢初见他时还要冷上三分,“众将听令!”

       忽的一阵阴风刮过,天上不知何处飘来的两片乌云将圆月死死遮住,天地间骤然暗了下来。花无谢端坐马上,手中的剑慢慢抬了起来。脚下的大地开始颤动,一开始还只是小幅度震颤,可这动静越来越大,连花无谢胯下久经沙场的战马都有些不安,不停地喷着响鼻,花无谢不得不用手安抚这躁动的战马。随着这大地的战栗而来的,是响彻天际的战鼓声响,可若要仔细听来,这战鼓声却不像是从远处传来的,竟似是直接在人身边炸开的一般,花无谢猛地回头,只见两个探马已经吓呆在了原地,花无谢看了看傅红雪,心中已有了个猜测,他大喝一声要两个探马赶紧回城,待到角门重新关好以后,花无谢再转过身来,眼前的情景饶是他已经猜到了几分,也着实被惊得够呛。

       眼前黑压压地站着数不清的将士,他们个个身穿铠甲,可这铠甲却是各朝各代什么样的都有,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这铠甲上全都布满了数不清的刀剑伤痕,与斑驳干涸的黑色血迹。每个人都看不清脸庞,身上仿佛也被浓重的黑雾给遮住了。就在花无谢打量他们的几息之间,他们已经列好阵型,接着几个人翻身下马,朝着傅红雪单膝跪下,“将军!”

       傅红雪一挥手,几人朗声应是,很快将这群兵士分成了两队,静候傅红雪的下一个命令。

       “花将军,”傅红雪将虎符托在手上递到了花无谢的眼前,“不知将军可有胆量统帅阴兵?”

       花无谢歪着头看了眼虎符,又看了眼傅红雪,眉梢眼角都渐渐染上了笑意,“那傅将军可又有胆量与我比一比谁能先杀退昆夷蛮军?”

       说着,花无谢一把抓过傅红雪手中的虎符,“后回来的人就算输!”

       他不待傅红雪回应,扬鞭策马便带着数不尽的阴兵朝着东方疾行而去。

       傅红雪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银甲将军,不禁哑然失笑,一直等到那人的身影完全瞧不见了,傅红雪才肃了脸色,拨转马头朝向西方,“走吧,睡了这么多年,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是!”

 

 

(八)

 

 

       昆夷派使臣送来了降书顺表。

       花无谢此时正跟傅红雪忙活着安顿刚刚从疫病中活过来的百姓,没空去凑这个热闹,也懒得看使臣那谄媚的老脸,好不容易忙里偷闲寻了处僻静地方,花无谢赶紧把傅红雪也一道拉了过来。

       两人坐在一颗大槐树的粗壮树枝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来来往往进出城门的百姓。

       花无谢从怀里掏出个两个野果子,递了一个给傅红雪,“喏,这是我在城外三十里地的那片树林里摘的果子,别看它小,吃起来可甜了,你尝尝。”

       迟疑了一下,傅红雪接过果子,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口。

       他的味觉其实早就消退了,吃这些东西大多味同嚼蜡,除了能够不停地提醒自己已经是个死人这件事以外,并没什么别的用处。只是花无谢每次吃东西的时候,总是要拉上他一起,他一开始不愿吃,花无谢居然还真亲自动手写了个牌位,又给摆了香烛供果,说是要让傅红雪一起享受生活,还被花飞扬撞见过一次,搞得傅红雪哭笑不得,只好认命地陪着二少爷用膳。时日久了,傅红雪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竟然慢慢地也能品出些不一样来。比如手里的这个果子,他就觉得确实比自己从小到大吃过的那些都还要甜上几分。

       傅红雪吃得认真,花无谢早就吃完了,他晃着双脚悠哉悠哉地往傅红雪肩上一靠,一点也不怕自己摔下去,“红雪,你说那个觋真的跑了吗?昆夷的使臣说他们会把他找回来当做投诚的礼物。”

       傅红雪右手虚虚环住花无谢的腰身,免得这人真的一个高兴忘了自己还在树上,“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伤害不到边城的百姓了。”

       “唉,阳光真好。”花无谢伸了个懒腰,熟练地把腿一架,横躺在树枝之上,头枕着傅红雪的腿闭上了眼,“这么好的阳光,用来想那些见不得光的人真是浪费,还不如睡上一觉。”

       傅红雪用手替他遮住双眼,继续慢慢啃他那个小小的野果子。

       阳光暖洋洋的洒在身上,就好像整个人都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九)

 

 

       傅红雪猛地睁开双眼,一双惨白瞳仁死死地盯着院门外。

       今日他们没有回去军营,而是宿在了原来的将军府中。

       傅红雪朝里间看了一眼,花无谢仍在熟睡,看样子,是没听到外面的异响。

       他抓起桌上的黑刀,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院墙上站着一个人。这个人身形佝偻瘦弱矮小,仿佛风一吹就会飘走的样子,一身黑衣将面容遮住了大半,只剩下一双眼露在外面。

       那是一双蛇瞳一样的冰冷慑人的眼。

       “你就是昆夷的那个觋。”傅红雪语气冷淡。

       那人抚掌大笑,声音嘶哑难以入耳,“不愧是镇远将军,我就知道,能调动阴兵的,除了你,再无旁人了。”

       傅红雪连表情都欠奉一个,“你来得正好,也省得我亲自去找你。”

       觋仍旧在笑,“嘻嘻嘻,镇远将军,不问问我今日是来干什么的?”

       “不必,”傅红雪脚下一点,两步便翻上了院墙,出鞘的黑刀阵阵嗡鸣,眨眼间便到了觋的面前,“将死之人,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说话间,闪着寒光的刀尖已经送到了觋的眼前,而那人却一动不动仍旧笑得开怀,眼看着刀剑就要没入他的眉心,傅红雪却被一股巨大的冲力拦腰给撞进了院子,将院中两人合抱的老树都给撞断了,黑刀脱手而出,傅红雪不敢置信地抬头一看,就见一条丈余长的灵蛇赫然盘在院子中央,正嘶嘶地朝他吐着蛇信!

       “嘻嘻嘻,”觋捂嘴笑道,“镇远将军,没想到吧,我竟能将灵蛇找来。你坏了我的好事,让我无处藏身,那我也不能看着你逍遥快活啊,听说你上一世是饮了蛇毒酒死的?那我这一世,就让这能食魂魄的灵蛇再来送你一程,不过你放心,我心还是很软的,灵蛇能勾起你魂魄里烙下的蛇毒印记,你很快就会丧失心智,再也记不起自己是谁,当然也就不会知道再一次死去的痛苦啦,嘻嘻嘻嘻嘻。”

       傅红雪脑中嗡的一声,随着灵蛇越靠越近,他的意识很快开始不受控制地混沌了起来,傅红雪隐约瞧见花无谢似乎跑进了院子,可他根本看不清花无谢的位置,傅红雪咬着牙合身朝灵蛇扑了过去,两手死死掐住灵蛇,朝着花无谢大吼一声“走!”

       花无谢被院中的动静惊醒,才一出来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傅红雪和院子中间那条巨大的蛇,还以有院墙上的那个黑衣人,花无谢一眼就认出了他是上次引他入阵的那个觋,觋也看见了他,转身就跳下院墙跑了,花无谢提剑欲追,可他看看明显状况不对的傅红雪,脚下一顿就要往这边来。

       傅红雪许是看出了他的意图,翻身制住了巨蛇,朝他大吼了一声,花无谢心一横,擒贼先擒王,只要那觋死了,傅红雪这边自然就没事了,花无谢三两步翻过院墙,拔剑朝着觋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灵蛇紧紧地缠住了傅红雪的双腿,他挣扎着想要将灵蛇扯开扔出去,可手臂却越来越沉,头疼得像是要炸裂一般,胸口也火烧火燎的疼,甚至比前世毒酒入喉还要疼上百倍,原本不需要呼吸的傅红雪此时却憋得连消瘦的脸颊都肿胀起来,灰白的脸色越来越晦暗,傅红雪脑中满满的都是毒蛇嘶嘶的吐信声,他拼命睁开双眼,迷迷糊糊地看见一个人影朝他跑了过来,连喉咙都被缠住的傅红雪硬生生挤出几个字,“无谢,走……”

       花无谢斩杀了觋回来却见那巨蛇几乎要将傅红雪勒死一般,他连忙拔剑朝那蛇头砍去,可平日里削金如铁的宝剑却如同砍在了绝世神兵之上,宝剑仓啷一声断成了两截,花无谢握剑的虎口都被震裂了,鲜血顺着剑身滴在地上,溅出一朵朵血花。

       巨蛇似乎是被这一下激怒了,居然稍稍松开了傅红雪,转头朝着花无谢张开血盆大口,花无谢就地一滚,避开蛇口,巨蛇还待再追,却被傅红雪拽住蛇身狠狠轮在了墙上,把墙壁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巨蛇更怒,回身绞住傅红雪,张口便要吞,傅红雪已经筋疲力尽,眼前一片黑暗,耳边听到了灵蛇吐信的声音,却再也躲不开分毫,他哑着嗓子朝着记忆中花无谢的方向轻轻地说了声“快走——”

       突然,灵蛇浑身一僵,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砸起一片尘土,待到尘埃落尽,就见灵蛇七寸之处深深地插进了一把黑刀,刀柄就握在花无谢的手中。

       花无谢双手虎口尽裂,手指控制不住地发颤,他踉踉跄跄地跑到了傅红雪的身边,小心地把人搂进怀里,颤抖的双手抹了傅红雪满脸的血迹,“红雪,红雪你醒醒,你醒醒啊。”

       眼泪一滴接着一滴不停地掉在傅红雪的脸上,又慢慢渗进他的发间,花无谢低头在傅红雪的额间不停地亲吻,“红雪,你再吓我一次好不好,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我这回一定不怪你,求求你,红雪,求求你……”

       傅红雪的双眼紧闭躺在花无谢的怀里,任凭花无谢哭得撕心裂肺也毫无反应。

       谁也没有注意到,花无谢身后,那被黑刀砍开的灵蛇七寸处竟然冒出点点金光。

       砰的一声。

       金光炸裂,将整个小院都包了进去。

 

 

(十)

 

 

       “父亲,大哥,三弟,”花无谢朝着坐在马上的三人抱了抱拳,“你们回京路上多多保重。”

       花正坤神情复杂地看了看花无谢,原来的边关守将都已战死,朝廷本欲再派将领过来,没想到花无谢却主动请缨,自告奋勇要留在这荒凉的地方。皇上感念其忠心,封花无谢为安远将军,守护边疆。

       花正坤:“无谢,你可决定了?边关苦寒,且不知何时才能回京述职,你真的要留在这里带兵吗?”

       花无谢低头含笑,“父亲常常教育孩儿,男子汉志在四方,况且,我曾听人说过,为将者,毕生所求,便是保一方家国安康。孩儿心意已决,父亲无需再劝,只是身为人子,却不能承欢于膝下,还望父亲代我向娘亲和祖母赔罪。”

       花正坤摆了摆手,“不必担心,你一心报国,你母亲和祖母定然不会怪罪,无谢,照顾好自己。”

       飞快地眨掉眼中的泪花,花无谢笑着应了声好,又挨个嘱咐了花满天和花飞扬,这才依依不舍地将花家父子三人送走。

       回到才刚修葺好的将军府,花无谢照例先去了傅红雪的卧房。

       那一日灵蛇来袭,他误打误撞用黑刀砍破了灵蛇金丹,金丹爆裂,将他和傅红雪都卷了进去,那金光灭顶的一瞬间,花无谢紧紧抱住了傅红雪,就算死,能和傅红雪死在一起,他也心满意足了。

       可没想到,等他再醒来时,却发现怀里的傅红雪面色已不复之前的死灰惨白,鼻翼间也有了微弱的呼吸,花无谢急忙去试他的脉搏,脉象虽然混乱,却是真真切切的活人的脉象!

       花无谢不知道,他这一次的误打误撞,正好用灵蛇的金丹,换了傅红雪的一条命。

       他急忙给傅红雪找来了恰好在边关行医的花家旧友张神医,张神医捋着胡子诊了半天,连连称奇,说是这位公子看脉象体内有陈年的剧毒,却没有危及生命,真是奇哉怪哉。

       花无谢哪敢解释那毒素怕是跟了他上百年了,只好岔开话题追问傅红雪什么时候能醒。张神医又掐着胡子研究了半晌,这才慢慢悠悠地开了副解毒调养的方子,只说毒清了,人也就能醒了。

       所以花无谢每日都会按时来给傅红雪煎药喂药。

       将匙中的药汁吹凉,花无谢含了一口药,慢慢哺喂进傅红雪的口中,怕呛到昏迷的人,花无谢这一小碗药,喂了两盏茶的功夫才喂完。

       最后一口药汁渡尽,花无谢轻轻吻了吻傅红雪的双唇,才要起身,只觉得腰上被人掐住一个使力,便天旋地转地摔进了床铺之中,花无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怔怔地看着伏在他身上的傅红雪,眼眶一红,扁着嘴一言不发。

       傅红雪压着花无谢,用手仔仔细细描过身下人的眉眼,连眼都舍不得眨一下,仿佛怎么样都看不够似的。他在无谢的唇边轻轻地印下一个吻,“无谢,我回来了。”

       “你可还愿意与我结伴同游边城吗?”

       花无谢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他伸手把傅红雪拉了下来,将眼泪全都抹在了傅红雪的里衣上,这才带着哭腔回道——

       “我愿意。”

 

 



 下一位是个神仙太太,我先前排表个白!!!@肖无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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